【台南老屋專題】太古百貨：就像北歐家具，簡單又帶有溫暖的味道

 
記得當初規劃台南老屋專題時，曾打電話跟太古百貨老闆馬克約時間，太古百貨的員工回說下午或晚上都可以，如此廣的時間範圍，反而讓我們有點不知所措，習慣以準確時間點排行程表的台北急驚風，遇上悠閒自在的台南步調，一開始總有那麼一些不適應，記得有朋友建議過，不能將台北「早上訪一個，下午訪兩個，晚上再訪一個」的採訪模式帶到台南，到台南參訪工作之餘，多留些時間喝杯茶、感受一下當下的氣氛是必要的，原來，這就是大家總掛在嘴邊，閒適的台南步調啊。
 
傍晚 6 點，天色開始轉暗，各種層次的藍色與橘色映在天邊，在這樣的微光陪伴下走入神農街，找到94號，未推開太古百貨大門前，目光已被櫥窗內的家具展示吸引，抬頭望向二樓延伸出來的陽台，木頭的圍欄，讓人還未認識太古百貨前，就已經先想像起太古百貨的個性，有著木頭的溫暖嗎？沾有神農街的歷史氣質嗎？還是就如網路上流傳已久的太古百貨型男老闆一樣低調有個性？
 
太古百貨內，除了擺有讓客人使用的老家具外，放在櫃子裡瓶身皆不同的比利時啤酒、角落裡整齊的小木偶、會勾起兒時記憶的大同電扇、只會在奶奶家出現的多色格紋椅墊、現在幾乎絕跡的壁櫥、嘎嘎作響的斜樓梯，現代又懷舊，讓來這兒的客人不斷拿起相機，喀嚓喀嚓將對過去的懷念存在相機中。而若是常客，則是挑選一處舒服或習慣的角落，點一杯啤酒，靜靜聽著音樂，放鬆一下緊繃一日的神經，太古百貨是許多上班族在下班後，辦公室與回家路上兩者之間的另一個選擇。

 
走上以擺放台灣老家具為主的二樓，選在陽台邊的角落，吹著晚間自然的微風，與老闆馬克暢聊起太古百貨與這些老家具的淵源，很好奇這對兄弟還這麼年輕，竟然就已經是 3 間店（太古、太古百貨、太古101）的老闆，創業過程可有難以訴說的血淚。馬克回想起重整這間屋子的過程，直呼「有夠累」，剛找到這棟屋子的時候，屋子幾乎處於半廢棄狀態，慘不忍睹，又因為剛創業，希望省下設計費，所以除了偶爾號召一幫好友兄弟幫忙，大多時候還是兄弟倆自己上場，捲起袖子「敲房子」。因為想要盡量留住屋子的原始素材，像是選用福州杉木的屋樑，或是取自日本商船甲板的二樓天花板，都是極珍貴現在很難找到的舊建材，因此決定不拆除也不以水泥油漆包覆；另外，為了處理滿布灰塵與瀝青的樑柱，因為要避免傷害木材，使用機器打磨時必須極專心，但也搞得自己滿身木屑灰塵，很有開創家園篳路藍縷的艱難，幸而，從最初的廢墟到今日以老家具作為特色，太古已漸漸打響了名號，更有許多遠從其他縣市前來的客人，特將太古設為參觀重點之一。
 
馬克自豪地說，因為每間店的風格不同，客群也就不同，雖然太古百貨開在相較來說比較靜謐的神農街，但這裡的客人素質都蠻高的，沒有爛醉或特別吵鬧的客人，也比較懂得尊重在神農街生活的街坊鄰居，有時會有醫生、教授老師來這裡看看書，假日也有家庭會帶小孩來，馬克說：「我希望太古百貨帶給客人的感覺，是可以很放鬆的，就像是北歐家具，簡單但是卻又帶有溫暖的味道。」

 
Q.當初為何會有經營太古的想法？
A.一開始我們是以家具賣場的概念開始經營，因為我們在玩的這些西洋老家具，在台南或說南部的能見度很低，玩的人就比較辛苦，所以想讓台南人看一些不一樣的東西；我們也有接觸一些台灣老家具，當時是以買賣為主，因為它的成本低，脫手也快。當時還沒有店面以網拍為主，開始接觸西洋老家具後，便與國外認識的朋友廠商一起以貨櫃進貨。
 
Q.最初是因為喜歡老家具，而有了太古這一間店，請問，怎麼讓北歐家具跟台灣老房子融合在一起，不會讓前來參觀的客人感到突兀？
A.多看一些書，就能了解到該怎麼利用與改造空間，關於北歐家具，簡單地說，我們認為是「簡潔」、「簡約」，以木頭為主要素材，色彩以白色為基調，再加上其他色彩，整體來說，北歐家具雖然簡單，但帶有溫暖的味道。
 
Q.聽說，這棟屋子的整修是從「鬼屋」開始，請聊聊整修過程。
A.這間屋子一開始真的很像是被廢棄在這裡的鬼屋，有一次在整理的時候，看到一隻蜘蛛，打下去時才曉得是隻母蜘蛛，接著就有成群的小蜘蛛集體跑出來，真的很噁心。所以整理這個屋子就要有「豁出去」的決心，什麼都是「不管了啦」，因為整理的時候，灰塵什麼的都是「唰」一聲蓋下來，我們都說是用沙子洗SPA，一開始還會大叫「噁」，最後就淡定的「啊」。

    
從當初幾乎半廢棄的老屋狀態到今日極有氣氛的太古百貨，全都是靠著阿豪與馬克兩兄弟雙手打造。(Photo credits:太古百貨) 
 
Q.那整修過程有遇到什麼挑戰，或是有趣的事嗎？
A.我們簽約當晚就開始敲房子了，所以房東也沒辦法阻止我們（驚！）。因為早期這房子裡住戶很多，隔間很多，所以整修這屋子最重要的就是把隔間的牆敲掉。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，太古裡有很獨特的牆，這是當時留下來的，本來以為這些牆面是壁紙，想要漆上白色，後來發現竟是早年以滾筒刷上去的，留有特別的花紋，所以最後還是決定把它保留下來。
 
另外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屋子後面的榕樹，在後面的天井中，但是仔細看會發現它居然是從牆壁裡冒出來的，整個地面都是它的樹根，一開始沒有想到這棵樹的樹根會那麼難處理，還好後來發現原來可以用捲地把樹根慢慢捲起來，就像是地毯一樣。
 
對於整修的過程，就只有一個「累」字可以形容，因為當時我還在園區工作，所以下班後晚上再過來，這樣兩邊奔波，真的很辛苦，這是因為一開始不過把這裡當作是投資，所以還是需要有正職支持著，之後等到這幾間店比較上軌道後，就把園區那邊的工作辭了。經營這幾間店，自己擔任老闆，對我這年紀而言，算是一個挑戰。

    
從牆壁裡冒出的大榕樹是太古百貨的奇觀，當初在整理的時候，樹根厚地就像是地毯一樣可以被捲起。(Photo credits:太古百貨) 

Q.那麼，最主要的挑戰是？
A.經營一家店，你必須去想店未來的走向、怎麼改變，然後人事的控管、成本、原物料等，都需要去注意，而其中最難的就是帶人，要怎麼跟員工好，但又不能好過頭，突然間若放手讓員工作，他可能又會覺得你為什麼變了！？（是戀愛關係嗎？）即便知道，帶人要帶心，但是帶心對方又會要求過多，該如何拿捏，真的好難。
 
Q.請談談太古百貨內部空間如何分配。
A.這棟屋子主要分為前後兩進，前面我們就作為Bar的利用，二樓部分以台灣早期風格來做空間擺設，可以看到很多台灣早期家具，椅子、燈、風扇、櫥櫃等，而後棟則是以整個家具展場展示為主，但是因為週末客人較多，所以就會開放後面賣場給客人使用。
 

Q.近年來台南「老屋欣力」計畫很夯，你自己怎麼看待老屋改建的風潮？
A.我知道有一些人很反對像我們經營酒吧、餐廳、咖啡廳的，他們認為保留房子以前的原貌就好，讓人居住就好，但是就像我們當時找到這棟房子，已經沒人住在這，裡面幾乎成一片廢墟，就這樣放著對老屋而言並不會比較好。我認為不管是因為商業，或是有心要投入，對台南老房子的保留都是一件好事，因為如果只是把房子放著，很有可能哪一天政府就介入了，然後開始剷除；有些人嗅到台南老房子的商機，意味著台南的老房子就會被保存下來，不見得帶著商業化進駐就是壞事，只是，我認為經營者本身必須要有對老房子的情感，要知道這塊土地的故事，
 
Q.那你之前就知道這棟房子的故事了嗎？
A.其實是來了以後才慢慢了解的，蠻多老師、學者會來這邊，所以就會跟他們聊，因此也漸漸知道一些這裡的文化，像這附近有間風神廟，那裡是早年台南還有很多運河時期的轉運站，而這排房子後方就是一條運河，一些南北貨或是糖鹽之類的就會在那邊運送，或是換成小船，然後運到裡面的東市場。
 
另外，像這棟房子，也有它自己的歷史，神農街這邊的房子都算是祖產，這間房子就是房東婆婆的嫁妝，真的可以了解台灣早期有錢人家，真的會為他們的女兒準備一棟屋子當嫁妝的景況。
 
Q.有因為經營這間店而開始與街坊鄰居互動嗎？
A.台南中西區老年人最多，他們一定會擔心店家賣酒，但是當他們看到這群年輕人還蠻拚的，知道我們為夢想努力，就會為我們加分。不過其實一開始我們是用騙的，跟他們說我們只是要賣家具，結果居然開始賣酒，我們還跟他們說是要來招待朋友，最後他們發現我們的客人還蠻安靜的，他們就覺得可以接受。我私下都會去問，會不會打擾到他們，然後再做一些調整。而且我還蠻自豪我們這邊的客人素質都蠻高的，沒有爛醉或吵鬧的客人，像有一次有個醫生就自己帶本書過來閱讀，喝點小酒。
 
Q.太古想要帶給進來的人什麼樣的感受呢？
A.想要帶給像來到朋友家裡的感覺，坐在這邊很舒服，不用過於拘束，不要想成是商業空間，所以我們的擺設就盡量有居家感。有一次很誇張，我上樓來看兩個坐在角落的客人怎麼都沒有聲音，非常奇怪，因為一般客人都會走來走去拍照什麼的，原來這兩位客人在開店沒多久就睡著了，那一幕頓時讓我很感動，這就是我希望帶給客人舒服自在的感覺。
 
Q.最喜歡店裡哪個角落？
A.我最喜歡前面的陽台，晚上可以坐在這吹吹風，看著外面昏黃的街道，真的很漂亮，另外，我也很喜歡天井中的那塊草皮，我喜歡在那裡做點自己的事，或者發發呆。另外二樓後面的陽台，我們原本設計是整片透明玻璃，這樣晚上客人可以透過透明玻璃看天空，是不是很浪漫，結果，工人居然自作聰明加了鋁條，說這樣「尬水」，而且有「竹敢」（質感）。

 
Q.請推薦台南行程。
A.非去不可的地方就是夜市，台南夜市真的很好玩，它是一塊空地，大家出來擺攤，很有嘉年華的感覺，到夜市就隨便吃，喜歡什麼吃什麼，隨興自在最好。
 
如果想要品味真正的台南，那就隨便走，放鬆、拋開台北的一切，享受當台南人的樂趣。台南真的是個很舒服的地方，真的很棒。
 
Q.那台南人的樂趣是什麼？
A.我們無聊的時候就去喝茶，跟朋友在那耗著時間，平常也就吃我媽煮的東西，所以如果要我推薦來台南吃什麼，我會說，來我家吧！

台南的夜市就像一場嘉年華。(Photograph by MOT/TIMES)

採訪整理/劉宏怡